2014年2月27日 星期四

南音本是中原調;閩語源流老漢腔.

南音:被低估的“中国音乐史活化石”


[摘要]南音艺术浩瀚精深,南音演员既要学会演奏尺八、南琵琶、二弦、三弦等各类乐器,也要掌握演唱技巧。虽然会南音的人很多,但能够把“指、谱、曲”及各项乐器乃至演唱全部传承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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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被低估的“中国音乐史活化石”

在南唐画家顾闳中的传世名作《韩熙载夜宴图》中女伎(下图)斜抱着的曲颈琵琶正是南音的经典乐器之一南琶,至今依然能在南音的演奏现场(上图)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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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被低估的“中国音乐史活化石”

从《节妇吟》曲谱中可以感受到南音“指、谱、曲”体系的独特韵味。(图据 中国古曲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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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被低估的“中国音乐史活化石”

王心心几乎是目前唯一能够全面掌握指、谱、曲及各项乐器并精于演唱的南音艺术家。
(记者潘妤) 拥有至少800年历史的南音,公元10世纪中叶传入闽南地区,是保留至今可考证的最接近古代原貌的音乐表演形式,保留着汉晋唐宋时代中原古乐的遗响,被专家誉为“中国音乐史活化石”。2009年,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人类非口头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是泉州乃至中国最为重要最为古老的艺术形式之一。但这一在中国音乐史上具有如此重要地位的艺术形式,却在建国后被划归为曲艺。至今,南音界的很多从业者乃至关心南音的音乐学家都对此颇有微词。
在泉州,记者偶遇了中国音乐学院的两位教授赵承伟和刘顺。从1984年开始,他们就因为采风来到泉州,首次接触到了南音。此后,两位教授无数次来到这里,为南音申遗做了大量工作。在他们看来,南音是一个文化价值被低估的艺术形式。说起长达八年的申遗之路,南音人也感叹不已:“有一次随温家宝总理出国访问,同行遇到几位昆剧演员,他们笑着说,南音比昆曲古老好几百年,可被评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却比昆曲晚了整整八年。”
困境重重的南音乐团
南音自古就是闽南人一种自娱自乐的清曲演唱方式,800多年来几乎没有被破坏地保留至今。敦煌壁画、《韩熙载夜宴图》中详细描绘的弹唱演奏方式,与今天的南音十分相似。而在有着千年历史的泉州开元寺戒台藻井的四壁雕刻中,也清晰刻有南音的四件经典乐器——洞箫、三弦、二弦、琵琶。
经历了材料收集、整理文本和层层上递的繁冗手续,泉州南音乐团才得以在法国巴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本部进行了申报演出。就是那一天,南音以其古朴雅致之美和厚重的文化积淀打动了世界,赢回了这份迟到的荣誉。
然而,即便评上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南音乐团还是曾一度面临“转企”走向市场。在几年前福建省文艺院团需要改制的名单上,除了闽剧外,包括南音、梨园戏、木偶戏在内的众多传统艺术都在其中。这一决定立刻在整个闽南文化圈掀起轩然大波。不少专家学者都对让这些古老艺术完全走向市场的决定深感担忧,提出强烈的呼吁。所幸的是,最后经过讨论,南音乐团与梨园戏剧院、高甲戏剧院等都暂时被保留事业编制,三年内不提改企。
虽然乐团得以保留,每年也能拿到200万元左右的政府补贴,但除去人员成本,南音乐团依然面临着没有演出的困境。新剧场落成之后,乐团也曾经尝试过每周演出4场,每场票价只有7元,但最后还是因为买票观众太少,入不敷出而放弃。至今,乐团面向普通观众的演出依然无法开展。而南音乐团如今的功能更多是代表泉州的文化形象进行外事演出,对于此类演出,政府是全额买单的,但南音乐团也因此常常错失国外邀请演出的机会。去年,剧团和一个海外艺术节三年前就签订好的演出协议,因为市里的演出任务,最后不得不以撕毁合同赔钱了事的方式了结。
而加快演出节奏,更是乐团经常接到的任务。一次接待一位外国总统的演出,市里领导事前多次叮嘱,表示南音节奏太过拖沓,让演员尽量缩短演出时间。乐团因此选了一支最短的曲子演奏,只有3分钟。没想到,这位总统听后感动不已,强烈要求多听几段,而这样“故乡遇知音”的事情常发生在外国来宾身上。很多时候,领导除了要求他们加快节奏,甚至还要求加入动作,让清曲演唱变得“生动”起来。
有意思的是,在常年关注南音的音乐家瞿小松看来,南音艺术最大的特点就是缓慢、纯粹,“没有火气”,“它保留了中国文化的精髓。这个音乐有着一种平凡的从容,在西方音乐里,听不到这种从容”。
繁荣生机在民间
尽管南音乐团落寞非常,但泉州的南音艺术却以另一种方式展示着它强大的生命力。
在泉州古城中心的府文庙,每晚都有南音演出。在这个闽南古建筑风格的屋子里,演员多是年轻女性,穿着汉唐服装,按照南音演出最传统的方式围坐,丝竹檀板,古韵悠长。从晚上8点开始直至11点,演出持续进行。演出场地里摆放着茶桌茶具,观众进来不需要门票,可以随意坐下来喝茶听曲。如果喜欢,也可以点个曲子,费用丰俭由心。场子大部分的时候,都能有七八成满。
就在这个以业余曲社为主的演出场地,记者遇到了泉州南音乐团副团长曾家阳,他也是泉州大师级南音演奏艺术家。这一晚,他和两位北京来的音乐学院教授相约,一起来这里听曲,会会老友。演出班主以及台上的业余演员和曾家阳都十分相熟,台上台下交流甚欢。
曾家阳告诉记者,这里每晚都会有演出,不远处的文化宫里也都有固定演出。这些演出都是以民间团体为主,在泉州,这样的曲社叫作“馆阁”,而曲友则叫做“弦友”。这里的演出,除了游客外,很多时候台上台下都是弦友。想过把曲瘾的就可以上台弹唱一曲。这个场地的经营模式也正是以弦友的资助为主,一年可以有100多万元的收入。曾家阳不禁感慨,他们比我们专业乐团的收益要好很多,演员虽然都是业余的,但收入也不错。他们的演出形式比较自由,可以点曲接受资助,我们国家院团是不能这样的。这一晚,一位喜好南音多年的企业老板弦友上台演奏,几曲奏罢,这位弦友十分高兴,给了这个馆阁6000元的捐款资助。曾家阳介绍说,泉州的民间馆阁不计其数,仅晋江一地就有200多个,整个泉州可能有近千个馆阁,大小不一,其中很多会接受海外华侨的资助。
事实上,泉州南音之所以能历经千百年之沧桑,代代相传,并能较完整保持中原古乐的原貌,除了和梨园戏这样的地方戏曲融合外,民间繁荣的南音馆阁是重要的原因。在闽南乃至东南亚地区,南音维系着一个约5000万人的闽南语文化圈,始终都是一种自娱自乐的生活方式。很多馆阁还会聘请深谙技艺的南音先生予以坐馆授徒以传承南音,自发进行着这门古老艺术的民间传承。
赵承伟教授表示,30年前,他们曾担心过南音艺术会断层的问题,但现在看来,这个担心似乎有些多余:“我们30年前来泉州的时候,这里不少女孩子白天开杂货铺甚至卖油漆,晚上就自己在楼上的小屋子里自弹自唱。30年后,这样的传统似乎还在延续。而且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加入进来,水准也比以前要高些。”
平日有些冷清的南音艺苑在元宵期间却天天都传出唱曲声,来自泉州各个下辖地区的民间曲社在这里举行了好几天的“南音大联唱”,各路弦友纷纷登台,虽然水平参差不齐,倒也能看出南音艺术繁荣的群众基础。据悉,20多年前,由于泉州政府开始推动南音进入中小学,很多人在学生时代就开始练习,泉州师院还开设了南音专业,对这门艺术的传承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但这样的热闹并不能掩盖南音艺术的传承艰难,曾家阳说,南音艺术浩瀚精深,南音演员既要学会演奏尺八、南琵琶、二弦、三弦等各类乐器,也要掌握演唱技巧。整个南音由“大谱”、“散曲”和“指套”三大部分构成完整的音乐体系,也就是俗称的“指、谱、曲”。现在,虽然会南音的人很多,但能够把所有“指、谱、曲”及各项乐器乃至演唱全部传承下来的人,在泉州却几乎没有。而在南音艺术的造诣上,即使他们剧团的专业演员,距离精妙也是甚远。
王心心和南音雅艺的尝试
在很多外人看来,王心心就是南音艺术的代名词。因为她,南音艺术走上了法国阿维尼翁艺术节、德国皮娜鲍什国际舞蹈节等各种国际性的舞台。因为她,南音艺术在很多不甚了解这门艺术的观众眼中,显得格外精致优雅、深沉内敛,具有中国传统之大美。
王心心是土生土长的泉州人,4岁开始学习南音,南音乐团的很多演员,都是她从小的同学。1992年,王心心离开了泉州南音乐团,定居台湾,并创办了心心南管乐坊。20多年里,她一直在用世界级殿堂艺术的定位,努力丰富和推广南音艺术,并一直致力于突破传统的窠臼,尝试南音与当代艺术跨领域的合作。她让更多闽南文化圈之外的观众了解并爱上南音。
在泉州很多喜爱南音的观众眼中,王心心可以算是当代南音艺术的翘楚,因为她几乎是目前唯一能够全面掌握指、谱、曲及各项乐器并精于演唱的人,是南音界少见的“坐遍五张金交椅”的全才。但可惜的是,因为没有完整的团队,南音艺术最传统精妙的5人演奏组合,在她这里常常是缺席的。
元宵节时,王心心回到家乡过年,几乎每个和泉州文化有关的场合,都能看见她安静地坐在观众席上。她去看梨园戏,和从小的闺蜜曾静萍叙旧。她去蔡国强的记者见面会,在角落悄然等候老友。蔡国强瞥见她,不忘当着所有记者的面岔开话题介绍,“我邀请心心在我国外的当代艺术展上演唱,就是希望世界都能听到来自我家乡的声音”。在泉州的日子里,王心心也去看各种南音演出。弦友们的大联唱,嘈杂混乱的剧场里有她。而在泉州一个创意园区的咖啡馆里,一场同样用心的“南音雅艺”的演唱会上,王心心也坐在后排,和现场满满当当的文艺青年们挤在一起。
舞台上穿着宽袍大袖粗布麻衣、自弹自唱自我解说的,是一个同样气质安静纯粹的南音艺人。1980年出生的蔡雅艺,生于南音世家,在泉州艺术学校接受过最正规的南音艺术教育,但却在一毕业的时候就远嫁新加坡,并在那里的一家音乐社担任音乐指导及艺术行政。在新加坡呆了十几年,蔡雅艺对于自己操弄了大半辈子的南音艺术也有了各种全新的想法。她尝试过出南音专辑,和新加坡各种乐队混搭组合,去国外参加音乐节。在一些老艺人看来,蔡雅艺大概是如今南音艺术仅次于王心心的演唱者,至少,在他们这辈演员里是佼佼者。
去年,蔡雅艺回到国内,被厦门大学艺术研究所聘为南音研究中心主任。在教学之余,她开始尝试做一个“南音雅艺”项目,用一种更亲切、更精致、更现代的方式推广南音,让更多年轻的观众走近并了解南音。在她举办的“南音雅艺·上元”古韵弹唱表演上,从现场的布置到宣传品的设计,无不透出清静朴素。而表演曲目也是精心挑选,闽南语言专家王建设教授被请来对蔡雅艺谱曲的新作《山色》给予点评解说,他的结语也许就是蔡雅艺的心声:“南音,不但可以配茶,还可以搭配咖啡。”表演后第二天,在古城西街一家古厝改造的茶馆里,木桌竹椅间,蔡雅艺邀请了几个观众参与一个小型的南音工作坊,和同龄人分享南音艺术。除了交流解说,她还带着天南海北来的大家用闽南语学唱了一段南音。
帮着蔡雅艺操持筹划这个“南音雅艺”项目的老李也是泉州本土的知名文艺青年,这次的演出,很多朋友都来帮忙,咖啡馆和茶馆的老板,也都是本地文艺青年。在他看来,之所以愿意帮着张罗这件事,除了志同道合,也是因为现在泉州实在是很难找到真正好的南音。“经常有全国各地的朋友来泉州玩,可是我都不好意思带他们去看南音演出,因为现在一直演出的,其实都不是真正的南音。”
“南音雅艺”和王心心一样,同样面临着没有固定班底的难题,但经过在厦门大学和泉州的三次小规模演出,已有广州、深圳的朋友打算邀请他们前去表演。对于南音,蔡雅艺还是说自己“悲欣交集”:“其实这么多年,没有人对南音艺术做规范的研究和传承。而我所能做的,也就是不断认识新的人,和大家一起分享音乐。南音本质上就是一种用来切磋交流的艺术。”蔡雅艺说,自己做的南音就是希望回复到南音最初的状态,演出力求朴素,演唱也走复古路线,“就怕现在政府对南音有一种毁灭性的误导,舞台上各种浓妆艳抹扮演假的唐朝人,大家还得手舞足蹈唱南音”。不过,说起自己为南音做的这些事情,蔡雅艺还是会调侃地说一句:“这些都是我的兼职,我的正职是在家带孩子。”问起为什么不把南音当做正经职业,蔡雅艺反问了一句:“你不知道拿这个当正职会饿死吗?”
其实,但凡有闽南华人的地方,几乎都有南音。在台湾创办了汉唐乐府的南音名家陈美娥说:南音的感情从小的方面说是一种乡情,从大的方面来说,南音所包含的感情其实是中华民族的大感情。这一点,海内外南音是完全一致的,千百年来都没有更改。在东亚文化之都的系列活动中,一个南音南戏发展基金会的成立也十分受人瞩目。据政府介绍,这个基金是由闽籍港澳人士为主体募捐设立的民间基金,首期的捐款将有3000万,用于对包括梨园戏和南音等南音南戏艺术的保护和传承。而见证了南音艺术近30年传承变迁的中国音乐学院教授刘顺则感慨,南音艺术的土壤就在这种乡情之中,交织在他们的日常生活里,泉州有这么丰富的历史传统文化,要说文化复兴文化发展,归根结底还是应该保护好这个文化生态,把文化还给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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